这个题目本身就不高明,因为像章法构思这样贵在变化的艺术过程,给它列一个步骤是吃力不讨好的事,对具体的印文也不一定适用。下面所举只是其大概,算是为刚入门者的一种初级的提示吧。
一个印文到手,一方印石在案,怎么把印文安排到印面上,这是印稿构思的任务,其中包括字法、章法环节。我们认为章法构思有这样一些比较重要的步骤:
一、注意形式要求
篆刻虽然是独立的艺术形式,但同时兼具一定的实用性,这会对篆刻的章法选择构成一定的影响。比如别人让你刻一方引首章,那一定不能刻成正方形;别人求刻一方收藏印,你应该尽量求工求稳(图1,“陈师曾所藏金石拓本”,齐白石刻)。如果是为书画家刻印,还要考虑一下其书风、画风等。
图1 陈师曾所藏金石拓本 齐白石刻
除了实用性对章法的限制,篆刻本身也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习惯对章法产生影响,如对章皆一白一朱,在使用时白文为名章在上,朱文为字号章在下(图2,吴让之对章“黄锡禧印·子鸿”)。
图2 对章“黄锡禧印·子鸿”吴让之刻
当然,纯粹的篆刻创作是没有这些限制的。
二、分析印文的特点及可塑性
前面我们讲过,印文固有的字形、结构上的特点对章法有先天性的影响,如“园丁”(图3,吴昌硕刻)这样的印文,两字间疏密反差很大,你硬是要将它构思为均衡型章法大抵是行不通的。
图3 团丁 吴昌硕刻
在遇到一个印文后,我们可以尽量多地排列它的篆书,不同风格多多益善,然后进行分析比较,看有没有特殊的发现。分析比较篆书的过程也可与考虑章法因素的过程交叉进行。
三、周全地考虑章法因素
我们前面有讲章法的相关内容的文章,这些内容都是章法构思时要考虑的。使用得法,每一种因素都可能造就好的作品,反之则不能尽善尽美。这些客观因素是由作者主观安排的,怎样利用,怎样处理,求得什么效果,都应胸有成竹。当然,这要求对章法的形式因素、视觉因素都非常熟悉。
在章法构思时,至少要将前面讲述的众多章法内容逐一过滤一遍,这个过滤过程就是寻找切入点的过程。过滤的对象是印文,看看这个印文能够在章法因素的哪一点上突出出来。比如像“读古人书”(图4,吴昌硕刻)这样的印文在疏密上有呼应契机,那么完全可以以此契机来决定章法主线。
图4 读古人书 吴昌硕刻
四、寻找切入点
不论是对印文篆书的观察,还是对章法因素的考虑,都是在寻找一个切入点。所谓的切入点,就是印文中蕴涵的与众不同的能引起作者创作欲望的章法契机。这个切入点可能是被动的,比如像“园丁”这样的印文大抵只能作对比型的章法;它也可能是主动的,比如黄士陵“嗣伯言事”(图5)的“伯”字的处理及三平一变的章法格局的选择。
图5 嗣伯言事 黄土陵刻
这个切入点可能是篆书排比中得来的,比如汉印文字过平,就取古玺文字或汉金文试试看;也可能与印文结构相伴生,平直结构不够突出,取圆斜结构如何?还可能是心态变化带来的,均衡型的章法不出效果,那就试试对比型吧……千变万化,难以尽数。找准章法的切入点可以说是作品成功了一半,同一印文,章法切入点的不同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章法类型。
五、谋划设计
找准切入点,确定了印文中某个契机为章法的主线,只是完成了章法构思的第一步(而且可能是行不通的一步),下面的工作还很多。
四大步骤
首先是确定篆书字形,根据章法的规整程度来确定篆书的规整程度,视章法大效果的需要来安排每个字,包括体势是纵是横,字形是简是繁,留空在何处及量的多少,线条粗细及形态,等等。
其次,确定字与字之间的关系,间距是疏是密,是否有搭接、并笔等。
再次,谋划印边,是曲是直,是薄是厚,是否残断,断在哪里,是否需要界格。
最后,还要谋划一下残损的使用,如果使用,残损的形状、位置、程度如何,对章法会有哪些影响,要预先考虑在内。
所有这些步骤,都要以服务切入点为宗旨。
六、画出印稿
在确定了章法各细节的处理宗旨之后,就可以以此为依据,在纸上逐步打出印稿。
印稿是先粗后细,逐步精确的,印稿的精确就是逐步修改的过程,一般以描图纸反复描摹,每一次都对前一稿中不满意的地方进行修改,直到满意。脑子里想的和笔下画的毕竟不同,吴昌硕、黄士陵这样的篆刻大师,还常常为一个印稿“篆易数十纸”,何况我们初学者。越是印风工稳,印稿的精度要求就越高。比如元朱文这样的作品,除了写出的线条和刻出的线条质感不同,印稿的精确程度和刻成的印章并无二致,陈巨来就留下不少这样的印稿。
印稿达到满意,可以上石刻制了,章法的构思才告一段落。但在刻制—表现的过程中也可能还有改变,尤其是粗犷豪放的印风,就更有不确定性。甚至于刻成后的残损,也会改变章法格局,所以,章法的构思可以说贯穿整个创作过程。
在谈章法构思步骤的最后,也是我们这一系列“篆刻章法”栏目的最后,我们要阐述这样一种观点:任何形式的章法(也包括其他篆刻技法)都有其特定的长处和优点,是其他形式无法替代的,当然也有其短处与不善表现的地方。章法构思中,选择的标准应该是淋漓尽致地发挥其长处,用活用尽其优势,而不被其短处所累,技法的运用要有道理。这是章法构思与表现的根本所在,也是所有篆刻技法选择的宗旨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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