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一个木制的印床,虽然不是很美观,也很不起眼,但从它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,一直陪伴我的左右,我非常珍视它!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对印床是很陌生的。其实,印床是篆刻爱好者治印时专门用来固定印石的工具。
唐朱庆余《诗集·夏日题·武功姚主簿》就有记载:“僧来茶灶动,吏去印床闲。”印人刻印治石,一般以左手持石、右手持刀镌刻,技艺精湛者石转刀动,刀走石就,能灵活进退,运转自如,多不用印床。但初学篆刻者,对印石拿捏不定,或遇印石形状不规正,或印石较小,纵然技艺精湛者,也很难把握住。这时印床就发挥它的功用了。在镌刻前,先把印石固定于印床之中,能使印石平稳于桌面,镌刻时就不会因为技艺不精,抑或拿捏不稳而刻出印石界外的情况,更无切入手中造成“流血事件”之痛苦。
印床的材质有木制及金属制两种,木质较轻便,金属显稳重,印床的形式有楔子式和螺丝口式两种,用螺丝调整松紧较楔式牢固方便。现在多为机械化流水线生产,既美观大方,又牢固实用。我开设的书画社就有多种印床出售,因当前经济社会下,从事篆刻或有此爱好者不多,因而购者廖廖,不去言它。
回过头来,我要说的那个印床,是木制楔子式印床,是纯手工制作的,而且是我祖父亲手为我制作的。
记得我读中专二年级的那一年,我18岁,也就是1984年上半年,我是一个绘画书法好者,在一次逛学校附近小镇唯一的书店时,发现了一本篆刻字典,翻开一看,里面的篆书非常有趣,如获至宝,于是就有了刻印章的想法。一不做二不休,花一元多钱(相当于我一周的生活费噢!)咬牙买下了一本《篆刻四体字典》和一本《篆刻入门》,还到文具店买了两把刻刀。有了想法,也有了字典和刻刀,可没有用来刻印的材料,怎么办呢?幸好我的学校在一个小山坡上,就到山上去找能刻的小石块,然后把它磨方正磨平,这是我喜欢篆刻艺术的发端,确切地说是刻印之旅的开始。因为初学,加上无人指点而技艺不熟,不仅无法刻出一方能入眼的印章,更惨的是经常制造“流血事件”。在我的左手食指上,至今还留有当时的疤痕。
从《篆刻入门》一书中了解到,印床能解决这一难题。于是,我有一个念头,我必须拥有一个印床。但身处乡间的一所农业学校,到哪去找印床呢?要实现这个想法,只有期待暑假的早日到来,这样我可以求助于我的会木工活的祖父为我制作一个印床。
说起我的祖父,他是1900年出生的,那一年已经85岁高龄了。他是一个无师自通,会木工、油漆、补缸等细活,而在村子里有名的聪明能干的人。虽然年事已高,但依然精神矍铄,思路敏捷,还经常干体力活。他中等个子,体型偏瘦,85岁的老人,还是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。说起他的头发,还真有一段小故事。那是他80岁左右时,本已秃顶白发稀疏的他,突然又长出了乌黑的新发,还长出了新牙,村子里的人开玩笑说他是返老还童了,他只是报以一笑了之。不过,他炯炯有神的双眼上,眉毛又白又长,加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皱纹,突显出一个典型的江南老叟容貌。他平时对我们孙子几个非常和蔼可亲,很少大声训斥我们,除非我们做了错事。我每每放学回到家里,一有空总喜欢站在他的旁边看他做木工活、补缸之类的事,并不时向他提出一些问题,总能得到满意的回答。
这次放暑假回家,第一件事,就是要求助他帮我做一个梦寐以求的印床。一到家,我就向祖父说出了我的要求,他听了我的想法之后,问我做怎样一个印床,我按照篆刻书中的内容大致描述一番。他二话没说,就去找了一大截木头,开始忙开了。当然,我是时时刻刻围在他的身边,盯着他制作时的每个细节,生怕一不留神,印床会溜走。印床的床体是用整段木头,是一个整体,这样就会比较牢固,大约十厘米长、五厘米宽、四厘米高,在中间开一凹槽,如U型,正中间底部还在开一个大孔,便于比较长的印石能伸入孔中,镌刻起来就会比较顺手了。除了床体之外,还要做5-6块片状楔木,其中两块必须是斜口,这样扣紧或拆卸的时候就比较方便。治印时,根据印石的大小,选择使用楔木的数量,印石大时,楔木就少用,印石小时,多用几块楔木固定。小小一个印床,没有一定的技术,做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。好在我祖父是一个无师自通的能手。
当我从祖父手中接过这个印床的时候,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。这个印床一直为我今后的治印提供了很大的方便,直到我治印技术的提高,才不再经常使用它。当然还偶尔拿出来看看,应该是一种怀旧的心理成份比较多吧。
这个木印床虽然已经不再使用了,现在平静地存放在我书房一书架上。旧印床已经少两块楔板,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遗憾。记得1989年那一年,祖父因为搬动重物扭伤了身体,躺在床上一周,不吃不喝,应该是无疾而终吧。更遗憾的是祖父离我们而去的时候,我因为工作原因,没有及时赶到他身边见他最后一面,我至今仍然耿耿于怀。
今天写下这段文字,也是出于对祖父深切的怀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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