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介祺,王君通隶法,名字采中郎。好古天机妙,多材雅事详。印摹灯照汉,帖摹拓追唐。何日编钟鼎,同登叔重堂。印谱,是辑集铩印篆刻的书籍的通称,始于传为宋徽宗敕集的《宣和印谱》,宋元时代有《啸堂集古录》等印谱,但均已亡佚。明清以来,随着篆刻艺术的发展,辑集印谱已蔚为风气。
《甄古斋印谱》,一册,为清篆刻家王石经所著。该印谱成书于清同治庚午(1870)年,有吴大澂、盛昱、陈介祺等行家的序跋。
陈介祺(1813—1884),清鉴赏家、文物收藏家。字寿卿,号簠斋,晚号海滨病史、齐东匋父,山东潍县人。道光进士,官编修。精鉴定,有识见,好钟鼎古陶,尤好古玺印,收藏甚富,并题其居曰“万印楼”。有《簠斋印集》、《十钟山房印举》等,后者汇录古玺印一万○二百余方,选择极精,计一百九十一册,为空前巨著,并开创集各家藏印为一谱的先例。陈介祺这首诗,写于光绪二年(1876),是题咏王氏印谱及其著者的。
诗篇一开头,就在印谱著者的名字上做文章:“王君通隶法,名字采中郎。”王君,就是王石经(1833—1918),他也是山东潍县人,字君都,号西泉,与陈介祺友善,因而得遍览陈氏万印楼所藏古樱王石经继承汉印艺术,风格沉静精工,作品形神俱佳,为金石鉴赏家所宝爱和推崇。
人的名、字或号,有时颇能反映其人的思想、品性、志趣、爱好,王石经就是如此。 《石经》是汉代著名碑刻,为蔡邕所书。 《后汉书·蔡邕传》载:
熹平四年,与堂溪典……等奏求正定《六经》文字,灵帝许之。邕乃自书丹于碑,使工镌刻,立于太学门外,于是后儒晚学,咸取正焉。及碑始立,其观视及摹写者,车乘日千余两,填塞街陌。
这碑就是《石经》,又称《熹平石经》,后毁于兵火,仅存大小残石,称为“石经残字”。蔡邕(133—192),东汉文学家、书法家,精音乐,也能画,博学多才。字伯喈,陈留圉(今河南杞县南)人。官至中郎将,人称“蔡中郎”。书法工篆隶,尤以隶书著称。所以陈介祺说,王石经“名字采中郎”;而“王君通隶法”,也是与王石经对蔡邕和《石经》的尊崇、学习分不开的。
“好古天机妙,多材雅事详。”陈介祺自注引清代学者阮元语: “非天机清妙,不能好三代文字。”这是说,爱好夏、商、周的古物文字书法,要具备天机清妙的主观条件。所谓天机,就是天赋的灵性。陈介祺认为,王石经不但天机清妙,而且有似于蔡邕的多才多艺,他从事高雅的艺术创作,刀无狂发,极其审慎。陈介祺在《〈甄古斋印谱〉跋》中也这样说:
今之好古者,皆喜新而好奇。喜新则反常,好奇则背正,而识见远于古矣。西泉(王石经)作印,于篆文刀法,必求之古,若无甚新奇者,而不知无一近时人习也。
可见王石经的作品,不媚俗,不趋新,追求的是淳古雅正之美。
王石经的艺事,体现了取法乎上的原则。 “印摹灯照汉”,他摹刻古印,用的是灯明石,而灯明石的“灯光”,照清了汉代篆刻艺术的真面目。这用的是拈连的修辞手法。 “帖摹拓追唐”,他摹写碑帖,拓本追踪着唐代的书法典型。 “何日编钟鼎,同登叔重堂。”陈介祺进而说,哪一天再编纂商周的钟鼎文,这样又可以一同登入“叔重”的堂奥了。许慎,字叔重,是东汉著名的古文字学家、篆书家,他所著的《说文解字》,是我国第一部系统分析字形和考究字原的字书,也是篆刻家必备的一部参考工具书。
陈介祺在诗的尾注中还写道:
西泉作印,与年俱进,昔师汉印,今则秦、斯(秦代篆书家李斯)金石刻,三代器文之法,有得于心,徒以古印求,非知西泉者矣。
这说明对于王石经的印艺,不能就印论樱作为篆刻家,王石经还由汉唐印章书法追溯秦代金石,上窥古籀,联结商周吉金款识,并与古文字学相合。他的特点是把博学多才和印艺专攻结合起来,从这点上说,陈介祺这首论印诗对今天的篆刻艺事,不能说没有启发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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