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代篆刻藝術獲得長足進步。篆刻藝術的社會化,擴大了印人隊伍,發展了刻印流派。文人書畫家的參與,金石考據學的發明,增多了印學著述,強化了篆刻藝術的傳統根基,凡此種種,造成了篆刻藝術的蓬勃發展展和多姿多彩,使之成為中國治印史上的又一個高峰。
清代篆刻藝術的發展分為清代初期(順治一雍正)、中期(乾隆一嘉慶)、晚期(道光一宣統)三個時期。初期著名的篆刻家有程邃、林皋,中期有高鳳翰、丁敬、鄧石如、吳熙載等人,這是又一次高潮。晚清是篆刻藝術高度發展繁榮的時期,不僅為印壇貢獻了趙之謙、吳昌碩、黃牧甫三位大師級人物,而且還有徐三庚、胡鑺。葉為銘撰成《再續印人傳》,後將《印人傳》、《續印人傳》摘錄和《再續印人傳》合併編為《廣印人傳》四冊十七卷。
在四川,與人文其他領域一樣,篆刻藝術在清代中期之前猶如死水一潭。清同治朝始,在外力的推動之下,篆刻藝術才迅速崛起,湧現出一批有實力的篆刻家,形成了四川篆刻藝術發展的第一次高潮。在這一次高潮中,四川印人取得了令世人矚目的藝術成就。當然,就整體實力而言,四川與浙、蘇、皖、閩等篆刻大省相比,存在較大的差距。這些差距主要表現在印人學養、流派交融、印學研究、印學教育等四個方面(參見《四川美術史》下冊)。
四川篆刻,雖不及江浙之盛,然代不乏人,近代以來,且有傑出之士。
一、沈中
沈中(1873—1943),字靖卿。浙江人。流寓於川,遂定居成都。沈氏性孤僻,不求仕進,終生貧窮。書工篆隸,畫工山水,擅篆刻,以授館、刻印、賣字為生。西湖博覽會,品其奏刀,推為第一。精於鑒別金石書畫。其所收藏之金石書畫,精者甚多,卒因貧困而為人所奪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二十七方。蜀中篆刻家、著名詩人、書法家林思進盛讚沈氏。
二、邱春蓀
邱春蓀(活動於清光緒年間),名東霖。四川郫縣人。少年時隨父宦遊閩中,受業於趙之謙,後還蜀作幕授館。善書法,工鐵筆。邱治印宗秦漢,工穩典雅。成都鑒賞印章,大多出其手作。光緒九年(1883)刻“大興傅械”白文印。在西蜀,邱以印藝稱譽於時。由於邱氏系在閩成材之印人,故他也列入福建印人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四方。
三、盛光偉
盛光偉(1872—1951),字樹人,號壺道人,晚號壺叟、老壺,室名心香室、待歸草堂。祖籍浙江秀水,因祖父蜀地為官而生於四川。其父為盛樾。光緒末年知四川灌縣(今都江堰市)。辛亥革命後,以遺民自居,隱居不仕,賴賣字、刻印自給。
盛代以篆刻名世,當時蜀中各界名流所用印章,多請他刊治,印譜中常見趙熙、向楚、任鴻雋等。其治印,朱文師秦璽,白文法漢鑄,由己書出,自立門戶。嘗取鐘鼎、磚瓦之奇文古字人印,饒有異趣,不墮怪誕。亦嘗試用隸、楷二體人印,不乏成功之例。線條起止轉承,盡顯筆墨韻致。擅作肖形印,輔以干支,形簡神完,為近世印人難及。印作彙集輯為《心香室印存》
《印草》。光緒三十年(1904)尚輯有《退補齋印譜》三冊。趙熙曾將他比作清代篆刻大家,赫赫有名的西冷八家之一的陳鴻壽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二方。
盛光偉是清末民初頗負盛名的書法家、篆刻家和古琴家,其書法篆刻藝術直到現在仍有較大影響。
四、楊燮
楊燮(活動於乾隆、道光年間),字對山,號六對山人。四川成都人。嘉慶六年(1801)舉人,曾官縣教諭。著有《樹茶軒存稿》。詩人,寫有錦城竹枝詩百首。精治印,有《對山印稿》傳世。按《對山印稿》楊振綱序,此印稿輯成於道光己丑年(1829)。
清代文人以雜體篆印進行創作,諸體最為完備的,當屬楊燮《對山印稿》。《對山印稿》八冊,錄印合計447方,其中除兩冊系摹鐘鼎款識印109方以外,其餘全是楊燮自己創作的印章。這些印章收入了完整的三十二篆體,三十二體以外,還有虛線、曲線、雙鉤等篆體,《對山印稿》從而成為清文人輯刻雜體篆最為完備的一部印譜。
楊燮對雜體篆還有創新。他的印稿“柤稼口三干歲作花九千歲作實長九尺剖之如凝蜜”,這種篆體部分採用了鵠頭篆的鳥首,但是他的創意在於,兩筆之間以細絲牽連,使篆書有了行書的意味,但是又不同於趙宦光那種支離率意的“草篆”,楊燮的“行篆”(姑且這樣稱呼)具有強烈的裝飾美感,其中尤為出色的是,兩筆之間的牽絲並非隨意與其他篆體搭配,而是僅用於鵠頭篆,鳥首的尖頭與牽絲渾然一體.搭配得極為完美。
現存的道光年間鈐印本《對山印稿》為清代四川雕印書坊嗜抄書齋刊印,經營者楊氏。
五、劉家謨
劉家謨(活動於清同治、光緒年間),字紀三,四川萬縣人。同治六年(1867)丁卯科解元。家謨通經史百家,名聞川東。歷主講萬縣萬川書院、雲陽飛鳳書院、夔府文峰書院和蓮峰書院。循循善誘,門下出人才甚多。
劉氏擅書,先臨王羲之,繼習北碑,終以顏字著;能畫,寫蘭竹奔放自如。劉氏尤精金石篆刻,曾就地採集長灘井石,摹刻漢印數百方。晚年致力於刻印,取法秦漢,印文古雅,線條雄健,刀工精細。同治十三年(1874)成《漢印臨存》四卷,於20世紀30年代初在上海出版,現存。晚年為縣人摹漢印一百多方,古雅雄仆,受到尚書李文田的讚賞
六、竹禪
竹禪(生平事迹見“人物畫”),除了書畫,還有深厚的印學功底。他的治印作品不拘一格,風采萬象,刀刀皆得意之妙筆,筆筆均信手而拈來。時人評其畫曰“體格高強”,或曰“別有一派”。他篆刻了“王子出家”(王氏之子出家)、“削髮報國”(於報國寺削髮為僧)兩方印章,伴隨一生。
竹禪印譜現留有《遊戲三昧》一套傳世。四冊,皆系竹禪輯自刻印成。黑粗細格,首冊錄《朱子家訓》文印,40頁;二冊錄《般若心經》文印,38頁;三冊錄《福壽圖章》,37頁;四冊錄《陰騭文》印,40頁。其每頁鈐一印,下注釋文,總計156印。
五台山顯通寺還藏竹禪金石篆刻《心經》一卷,四副,每幅用印四塊,共16塊,篆刻刀法純熟,字體古樸典雅。九華山藏有竹禪圖章冊頁一匣,每頁篆刻印模10枚,計印章共120枚。
七、其他
(一)本土者
王瓘(生平事迹見《四川美術史》下冊“清晚期書家”),精治印,清光緒二十四年(1898)輯有《賞古齋秦漢印存》集古印譜,四冊,共輯錄古印324方。
陳大科(生卒不詳),清四川灌縣(今都江堰市)人。曾官陝西白河縣丞。多才藝,工詩能書,尤善治印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七方。
顏楷(生平事迹見“晚清書家”)喜金石文字之學,治印師法秦漢,故其印作頗具漢印風格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一方。
顧印愚(生平事迹見“清晚期書家”),書法名家,兼擅篆刻,喬大壯、顏楷曾從其學治印。
張叔玉(1862—1928),名瑤,字叔瑪、叔玉,號蜀子,晚號蜀翁、蜀江老漁等。四川江油人。 師從書法、篆刻家沈石屏(用熙)習書法、篆刻,遂為鄧石如之再傳弟子。後回川,潛心書法及甲骨文、金文研究。擅長書法,真、草、隸、篆書法無一不精。北京、上海和日本,多見其手跡。
劉敦山(活動於清同治、光緒年間),號樗北叟。四川萬縣人。劉氏精詩書畫印,與同時之劉家謨,稱“萬縣二劉。畫有《繪事管見》,印有《漢印臨存》,為一時藝術俊傑。今萬縣存有劉家謨所刻《漢印臨存》的原石。
江造舟(生卒不詳),清人。字仲槳,號澹尋居士。四川新都人。江氏工篆刻,有《印歸》二卷。
張鳳藻(生卒不詳)),清人,字鏡藝,四川巴縣人。工書畫,擅篆刻。有《金石廣韻府》傳世,系嘉慶、道光年間線裝本。
陳定波(1848—?),名京永,字廷清,四川壁山(今屬重慶)人,光緒三十四年(1808)曾在貴州為官。工篆刻,其作品參加清光緒年間上海金石展覽會,被評為第七名,是重慶第一個有作品參加外地舉辦篆刻展覽的作者,壁山文化局藏有其作品四方。
羅惟善(1586—1667),字友蘭,號四樂、淑士。四川西昌人。清初著名書法家。書工隸。擅篆刻。
金之祥(活動於清同、光年間),綿州(今綿陽市)人。擅篆刻,有《嘯石印譜》三卷傳世。
(二)入蜀宦蜀者
董洵(1740—1812),字企泉,號小池,又號念巢,浙江山陰人。清代篆刻藝術家。曾任四川保縣主簿,很有政聲,後罷官,攜琴棋書畫,遍游蜀中名山大川,自此詩畫的意境更高。他久居四川與京師,在清代中後期的浙、皖兩大派之外,他是曾被視為徽派成員的“巴、胡、董、王”四家中的一家,代表了浙、皖兩派之外另一種取法漢印的風格。上海博物館藏、朵雲軒等藏有其作品。他是《中國美術史》清代部分介紹的唯一一位在曾在四川作官的篆刻家。不過,他何時來四川,又什麼時候離開等,查無史料。著有《多野齋印說》,
榮敘(活動於清成豐至民國初年),姓那木都魯,字秀貞。滿族,正白旗。吉林琿春人。因其父承安宦於蜀,榮敘幼即與其兄端秀(參見“人物畫”)流寓成都。擅篆刻,藝術精湛,深得當時西蜀名流鑒賞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二方。
章儀慶(1861—?),字琴生,浙江會稽人,光緒二十八(1902)宦蜀,先後作資州行營總理文案、劍州(今劍閣)知州、南部知縣等。有篆刻《青簡赤文》(易忠籙輯拓)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八方。
姚覲元(活動於清道光至光緒年間),字彥侍,浙江歸安(今浙江湖州)人。道光十三年(1833)中舉人。後來川,任川東兵備道道守,駐巴縣縣城。他是文字學家姚文田之孫,幼承其祖父之家學,好博覽古籍。著有《清代禁書總目四種》,開禁書書目補撰先河。工篆刻,嘗編纂《三十五舉校勘記》、《漢印偶存》(清同治年間線裝鈐印本),重刻桂馥的《繆篆分韻》,好金石,著《涪州石魚文字所見錄》二卷,嘗欲遍拓四川金石,編纂《四川金石記》。傳世作品有光緒元年(1875)長江涪陵白鶴梁石刻姚覲元篆書題記。
李祖章((1863—1929)),字甫青。湖南新化人。貴州鎮遠知府、貴陽知府等。清同治、光緒年間流寓綿州(今綿陽市)至卒。喜金石,擅篆刻,有《莆園印存》二卷、《漱石山房印存》二卷傳世。今存有其印。
盛樾(1839—1914),字西棠。浙江嘉興人。盛光偉之父。清同治、光緒年間官四川榮昌、合江等縣,政有循聲。盛氏工書法,擅篆刻。有書法《孫文定公南遊記》、《般若波羅蜜多心經》傳世。
沈賢修(生平事迹見“人物畫”)著有《沈賢修印譜》。《錦里篆刻征存》選入印二方。
俞昌言(生平事迹見“清晚期書家”),有《鐵簫印譜》。
雖然四川清代篆刻家較多,但沒有產生一位大名家,舉例來講,《中國美術全集》的“璽印篆刻”一書就沒有收入四川篆刻家(註:有董洵一人列入,但他只是在宦蜀,且時間不長)。隨着海內外交往的日益頻繁,中國傳統的篆刻藝術已成為具有世界性意義的一種藝術。這是四川書界應該給予重視的。
本文摘自《四川美術史》(下冊.元明清卷,巴蜀書社2020年,771—778頁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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