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集古印谱》另名《顾氏集古印谱》。六卷,明太原王常编、武陵(上海)顾从德修校,书内集有玉印220余枚,铜印3200余枚。“顾从德,字汝修,号芸阁,上海人,官鸿胪寺序班”,与其兄顾汝由、顾汝和均风雅好事,博古善书。
顾从德刻《集古印谱》、顾汝和刻《玉泓馆帖》,皆为艺林精品。顾氏三兄弟对收集古印亦是不遗余力,正如明代诗人沈明臣所言:“上海顾氏称世家,三世以博雅传,自御医公世安氏搜购始,及光禄君汝由,鸿胪君汝修,大理君汝和,光禄子天赐,历祖孙,父子,兄弟绵远矣,而搜购远近不遗余力,乃仅仅得玉印一百六十有奇,铜印一千六百有奇,然较之诸家所传则三倍矣。”
可见《集古印谱》中所列诸印为其兄弟三人平生所集,由太原王常(字延年)依体例编排,再由顾从德修校成书。
该谱内所收之古印,基本为顾氏搜购所得,且均有过目并鉴别其真伪。是书为明万历三年(1575)之木刻钤印本,王樨登为该书作序,序中称此书为《印薮》(图1),顾氏自序亦云:“谱刻成,友人王伯谷氏复嘉其名曰印薮,而未遑更焉。”表明该书原名应为《印薮》。而在此书刻印之前,顾从德曾“用朱用墨,印越楮上”,将所收之古印蘸朱泥,钤盖了二十部印谱,流传于世,此即《集古印谱》,该印谱开创了用原印钤盖拓谱之先河。然原印拓印本流传甚少,如今已很难见到,因此后刻印的《印薮》(又名《集古印谱》)便成为顾从德的代表作,其中收录的3000多枚古印,也为后世了解、研究秦汉玺印提供了实物资料。
印章古已有之,关于其印制,元代盛熙明《法书考》载有:“《周礼》:玺节。郑氏注云:‘玺节者,今之印章也。’许慎《说文》云:‘印,执政所持,信也。’徐锴曰:‘从爪手爪以持,信也。’卫弘曰:‘秦以前,民皆以金玉为印,龙虎钮,惟其所好。然则秦以来天子独以印称玺,又独以玉,群臣莫敢用也。七雄之时,臣下玺始称曰印。’”此种说法与明代沈明臣所作《顾氏集古印谱叙》中“昔鲁襄公在楚季冶子使公冶问玺书,是不独天子称玺矣,惟天子称玺者乃秦汉故事”之句相合,表明玉玺之说始于秦汉,而在此之前印玺通名,自秦汉以后,印制逐渐形成。
图2 荆王之玺
图3 巨野侯章
图4 大将军印章
图5 中部偏将军章
图6 司徒左常史印
该书按《汉旧仪》所记印制,将古印顺次排列。《汉旧仪》云:“诸侯王,黄金玺,橐佗钮,又曰:玺,谓刻曰‘某王之玺’。”如该印谱中所刻之“荆王之玺”(图2),此为汉刘贾(汉高祖刘邦堂兄)之印;“列侯,黄金印,龟钮,文曰:‘某侯之章’”,如书中所印“巨野侯章”(图3);“丞相太尉与三公前后左右将军,黄金印,龟钮,文曰‘章’”,如“大将军印章”(图4);“中二千石、银印,龟钮,文曰‘章’”,如“中部偏将军章”(图5);“千石、六百石、四百石至二百石以上,皆铜印,鼻钮,文曰‘印’”,如“司徒左常史印”(图6)。关于古印之字体,元代陶宗仪在其所著《南村辍耕录》中记有:“吾衍云:‘汉有摹印篆,其法只是方正篆法,与隶相通。后人不识古印,妄意盘屈,且以为法,大可笑也。’多见故家藏得汉印,字皆方正,近乎隶书,此即摹印篆也。”可见秦汉之时刻印用近隶书的方正篆体字,且“汉晋印章,皆用白文,大不过寸许”,“唐用朱文,古法渐废。至宋南渡,绝无知此者”。根据此法,再对应该书中所列各印,可管窥秦汉古印之一二。
图7.1 印钮 秦玺螭钮
图7.2 印钮
图8 铜虎符
是书以秦汉玺冠为首。王玺君印置于官印之前,官印各从其类,如将军、偏将军、军司马、假司马、军假司马、别部司马之属。每项又按材质依次为:玉、玛瑙、宝石、银、铜、磁(瓷)。官印最后还刻有印钮样式,从螭钮、龟钮至亭钮、鼻钮(图7),完整展现玺印原貌。又将西汉铜虎符单列于后,将其左、右两侧行状、合二为一时俯视面图、阴面相合部分一一绘出(图8),并介绍其由来,内容丰富、详实。卷二至卷六收录各姓氏私印,按照沈韵所定四声,即平(上平、下平)、上、去、入次第排列。按其凡例所提:“集印以诸友所收藏者为主次,及子昂《印史》,杨宗道、吴孟思、王厚之、钱舜举诸家《印谱》,王俅《啸堂集古录》,吾子行《学古编》并得收入至于欣赏,编亦所不遗”,顾氏《集古印谱》不仅拓印搜购之古印,还与前人印谱相对照,查漏补缺。
顾氏《集古印谱》乃承上启下之作,承接元代佚失印谱之余韵,开钤印(即盖印)本之先河,又为后世印谱的编制体例提供了模板,综其特色,有以下三点:第一,该印谱乃集各家印谱之大成者。依当代古文字学家罗福颐著《印谱考》所述:赵孟之《印史》、杨宗道之《杨氏集古印谱》、吴孟思之《吴氏印谱》、王厚之《王厚之复斋印章图谱》业已散失,故集众家之印于一书的顾氏《集古印谱》便显得弥足珍贵,“印之有谱,佥称出于宣和,然其谱不见流传,明人来氏刊本,四库存目已辨其伪,则是宣和谱录佚之久矣。今日得目验者莫先于明之顾氏印薮。”第二,与前人相较,顾氏《集古印谱》集印数最多。是书初印二十部,共收“玉印一百六十有奇,铜印一千六百有奇”,复刻本,玉印增至220余枚,铜印增至3200余枚。至于其他各书,依罗氏所述:赵氏《印史》集印340枚;杨氏《印谱》集印731方;吴氏《印谱》集印数未列,但按沈明臣序,“长洲沈润卿始以顺伯、子昂、钱舜举、子行,及子行弟子吴孟思所摹,及其所未摹者作刻谱以传,近古杭郎叔宝氏《七修类稿》中亦刻数十方,然统诸家数尚不及千矣”,可知其所集印数亦未过千;王氏《图谱》集印92方。第三,该印谱正文前,有元代杨宗道著《杨氏集古印谱》序三篇和吴孟思撰《吴氏印谱》序一篇,概述了这两部印谱的体例,刻书时间,收录古印情况,使这两部印谱得以为后人所知,亦为研究元代印谱提供了资料。
对顾氏《集古印谱》之评价,后人亦有微词者,明代甘旸在其所著《甘氏集古印正》中称,自顾氏印谱后,各家均可按其所释翻刻、制印,印者“皆古人心画神迹所寄”,后人只仿其形,而未知其意,便失去了编者以集印的形式,令后人“得亲见古人典刑神迹所寄心画所传”的初衷。且秦汉印随时代变迁,业已失其原来面目,仅用木刻是无法完全体现其原貌的。明代董其昌在其所著《容台集》中也认为,顾氏印谱之前,世人很难见到如此众多的秦汉古印,该书刻印之后,学习篆刻者均效仿之,且该书释印详实,为仿古印者亦提供了模板,多则亦滥,终将使制印古法尽失,遂再难体会蕴含在古印中的秦汉风骨。
顾氏《集古印谱》作为集赵、杨、吴、王、钱诸家印谱之大成者,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·子部》收录明代印谱四部,顾氏《集古印谱》即在此列,称是书:“以四声部分为次,检阅颇便。凡所收录,自其家以及好事者所藏曾经寓目者,咸以朱摹其文,而详载其释文形制于下。至前人所集如王俅之《啸堂集古录》、赵孟之《印史》、吾衍之《学古编》、杨遵之《集古印谱》等书,并采掇以备考订。前有隆庆壬申沈明臣序,称从德所藏玉印一百六十有奇,铜印一千六百有奇,可谓至富。”后世对其评价虽褒贬不一,但仍无法撼动它在印谱史上的地位,使古印不致因“岁久风日蚀剥”等原因,而“久益漫灭并失所在”。同时它也为后世研究秦汉古印提供了丰富的实物资料,更为好事者所称赞。
文章来源:《收藏家》201908期《公私并录 铜玉具采——顾氏《集古印谱》考析》作者:周媛
加微信获取:wenbaozhai365